樵夫莫开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,毕恭毕敬道:&ldo;独孤太后不肯用膳,陛下便让临将出征的独孤惇跪着求她用膳,不然便不能起来。&rdo;
赵诩将信笺折好,放回到一个紫檀木匣子里,&ldo;太后最近又做了什么事,陛下竟如此强硬。是劝陛下纳妃了,向陛下要爵位了,还是让陛下废了我?&rdo;
莫开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,毕竟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婆媳实在有些特殊,&ldo;具体情况确实有些不明,但似乎确实有朝臣上奏,请陛下封独孤垣为异姓王。&rdo;
赵诩忍不住笑出声来,&ldo;太后定然恨死他了,这是在帮独孤家还是在害他们啊?&rdo;
莫开皮笑肉不笑,&ldo;陛下也暗自派了人去查,发觉此人仿佛年轻时承过一个公府世子的恩情……&rdo;
赵诩笑了笑,&ldo;查到后,陛下说什么了?太后又作何反应?&rdo;
他这招倒是与先前邓党谶语之事相类,不过先行一步堵住独孤氏的路,在他们根基不深时提出此事,此刻定然群臣反对,日后再有人进言,就算是轩辕晦首肯,御史台都不会善了。
&ldo;太后气急败坏,但还是下了懿旨谦辞,请陛下勿要小人怂恿,重用外戚。&rdo;
赵诩冷笑,&ldo;这还得把我捎带上,看来独孤太后心里倒是敞亮。再后来呢?陛下也不至于因此与她置气吧?&rdo;
莫开踌躇道:&ldo;太后之前在肃州时,便请娘家的侄女到跟前伺候。就在上个月,陛下要认其为妹,封其为公主……&rdo;
&ldo;陛下的信里倒是未提。&rdo;赵诩八风不动,莫开看着却是一阵心慌,&ldo;独孤家说异姓封公主于理不合,辞却了……然后陛下就要为那小姐指婚,想把她指给裴隽裴大人。&rdo;
赵诩掸掸衣袖,&ldo;我若是他们,定不会拒绝。按理说,事到如今,太后应也知晓陛下的心意,为何还步步紧逼,难道就不怕触怒陛下?&rdo;
&ldo;怕中间有什么骑虎难下的缘由吧,结果那小姐却被发现与侍卫有了私情,陛下大怒,说她y、乱禁宫,让她要么嫁给那侍卫,要么就剃了头发当姑子。结果太后保住了独孤小姐,送其回府了。&rdo;
&ldo;紧接着陛下就让独孤惇去征战岭南,太后便不用膳了?我朝固然以孝治天下,可陛下却不是愚孝之人,太后这步棋走错了。&rdo;赵诩起身打开轩窗,看着窗外碧水,&ldo;继续盯着长安,太后并非寻常女子,他日必有后招,不可大意了。&rdo;
作者有话要说: 游山玩水继续
第118章
新官上任三把火,新皇帝上任则是野火燎原。
赵诩所过之处,城门上、驿站里、官道旁,年轻的天子的旨意如同雪花一般洋洋洒洒,落在帝国的每个角落。许多识得字的伤残士卒都被安排成州县衙署的差役,每日为百姓诵读那些华美却拗口的告示,再把它们换成稚子可懂的乡音。
很明显此时此刻,分封功臣并非皇帝的当务之急,他的目光投向了皇朝真正的基石‐‐百姓。
减免税赋,丈量土地,重修水利、劝课农桑……这些所有明君都会做的事情不谈,轩辕晦雷厉风行地推行刚刚修订的田律、户律,大刀阔斧地改起了祖宗的家法,一是照搬肃州的做法,废去商户的贱籍,允许商人子弟在家乡之外的州县科举入仕,同时将商户课税调成农户的两倍,着各州有司征收,严禁郡县再行征税;二是增开官坊、官田,对失地流民加以照拂,让他们耕种官田,或是在官家的作坊充当匠人;三是严查赌坊青楼,必须向官府报备,并严控数量;四是变革婚制,按资财、爵位、官身限制妾室数目,男妻亦可出仕经商,娶男妻者亦可继承家业,却不得纳妾;五是废除私奴,严查人市;六是……
仍为战乱的遗毒所苦所累的百姓在无间地狱挣扎日久,看到一点小小的盼头,都欣喜若狂,不时有人跪伏在地,高呼天恩浩荡。
其余高门豪富虽心有不忿,但也无法与剑锋仍带血迹的皇帝抗衡,只得暗自忍耐,同时抓紧勾连京中的朝臣新贵。
不知出于什么考量,轩辕晦的书信里对这些事都只字不提,赵诩不禁想,这是要瞒着他将事情推到底,还是想给他来个出其不意,让他刮目相看?
更有可能,轩辕晦只是想让他无论走到哪里,都能念着他。
带着隐秘的甜意,赵诩一路南下,在河东停留了一月之久,与残存的河东六姓族长会盟。
&ldo;殿下,&rdo;裴氏家主恭谨道,&ldo;不知陛下对士族到底持何态度?&rdo;
郑氏家主捋着胡须,&ldo;彼时赵文正公主推的士庶合流给了我士族二百年太平,如今天下纷乱,正是鼎新革故之时,不知陛下是什么想法?&rdo;
博陵清河二姓的崔氏对看一眼,最终还是崔静笏之父开口,&ldo;荫客之制我士族早已舍弃,看陛下的态度,占田也是必废无疑,倘若连超品与太学都保不住,那我士族与寻常富户又有何异?&rdo;
赵诩端着茶盏,笑道:&ldo;我在想,此时此刻,不论是陇右勋贵还是轩辕宗室,恐怕都与你我一般忧虑。今日都是自己人,自然推心置腹,坦诚相见。实不相瞒,我与陛下确实曾议过此事。&rdo;
话音未落,众人一个个目光灼灼,配上刻意保持的仙风道骨的仪态,实在是有些滑稽。
&ldo;田亩之事,陛下绝不退让。&rdo;赵诩缓缓道,&ldo;世家大族,想要长盛不衰,要有千代百代的富贵,要么如占田,在富上下功夫,要么如选官,在贵上下功夫。就目前来看,后者倒是可以做些动作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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